泡泡
當我們處於孩童般的心智狀態、受制於內在的情緒化小孩時,我們就猶如活在泡泡裡,受到創傷的小孩被自己的信念和期望所吹出來的泡泡團團圍住。在泡泡當中,我們看不到外面的真相,而是戴著有色眼鏡來看世界。舉個例子,在我們的訓練課程當中,有位學員分享說她在工作崗位上跟同事發生了強烈和痛苦的衝突。雖然這位學員是老闆,但是她覺得沒有人願意傾聽她的感受。當我們進一步探討時,我們發現她這ㄧ生經常處於這樣無助且不受尊重的情境當中。她長期以來忽視本身的需要,而且允許別人逾越界限。在泡泡當中,她的受創小孩覺得自己沒有力量,也沒有權力為自己的需要和容忍的限度挺身而出。泡泡以外的世界在她眼裡都是一些更有力量、頭腦更加清晰、和更為重要的人。每ㄧ次,無論她如何伸張自己的看法,情緒化小孩都會習慣性地跳出來選擇退縮,而且她會感到無比的罪惡。人們的回應也在”泡泡”當中顯現出來,人們不但不尊重她,甚至拒絕聆聽她的想法。
我們每個人都攜帶著自己的泡泡,這些泡泡藴涵了獨有的信念、期待和反彈行為,也反映出每個受創小孩的特定狀態。比如說,它可能是無比的羞愧和不安全感、深層的驚嚇和恐懼、或是不信任和孤單,也許全部都有。這個部份在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被引爆。每個人在泡泡裡面的反應都有自己獨特的方式。另一個案例是,我們團體當中曾經有位學員,當他感到周遭環境缺乏愛和支持的力量時,他就會陷入混亂、懷疑、和易怒,然後變得具有攻擊性和容易發生爭執。在這名學員的泡泡裡面居住的是一個不斷地感受到威脅的情緒化小孩。當他由泡泡往外看時,世界是充滿了暴力,所以他需要不斷地保持警戒,隨時做好防衛自己的準備。在人際關係上,尤其是伴侶關係,只要絲毫的侵犯或要求就會引起泡泡,而他就在泡泡裡。很自然地,人們也會用侵略、防衛、和恐懼的方式來回應他。
當我們落入泡泡裡面時,無論是哪一種泡泡,我們便深深地認同了泡泡裡面的情緒化小孩。舉個例子,如果我們深陷於羞愧的泡泡當中──換句話說,如果我們相信自己是錯誤的、不值得被愛的、失敗的、和有罪的,我們就會是我們所想的樣子。我們就會是羞愧。這好比某個人在我們的面前擺了張鏡子,而我們在鏡裡面看到了自己。雖然生活中的特定情況會強烈引發”泡泡狀態”──比如說,拒絕或批評會引發羞愧的泡泡──事實上,大部分的人一直都是待在泡泡裡面。我將處理這些最重要的部份──不信任、羞愧、被遺棄、被吞沒、和驚嚇。時常會出現的狀況是,泡泡被觸動了,於是我們開始經驗深陷泡泡的過程,然後泡泡又冒了出來;之後又是另一個觸動,於是我們又回到了泡泡當中。泡泡接管了我們大部份的意識。
基於幾個原因,我選擇以泡泡做為隱喻象徵。其中的原因是,它就像是一座沒有任何門窗的監獄。在泡泡裡面,我們所相信的、感受到的、聽到的、和看見的似乎都是真實的;我們看不見也聽不到其他訊息。甚至有人在泡泡外面的世界分享愛,告訴我們所相信的和看見的是個謬誤,而且保證我們是被愛的,指稱這是一個安全和洋溢著愛的世界,我們都是美好、具有創造力、和有價值的人,可是我們既聽不進去也無法接受這些聲音。在泡泡裡面,我們與外界完全隔絕,外界的任何訊息都像是一種侵略。
另一個我選擇以泡泡做為隱喻象徵的原因是泡泡隨時會破滅。擊破泡泡不需要大鐵鎚或是數以噸計的炸藥,真正需要的是覺知和冒險。當泡泡破滅時,我們將會發現自己就站在泡泡的外面,而且很難去相信自己曾經置身其中,也很難相信我們被情緒化小孩所接管時相信和感受到的。直到我們重回泡泡為止,我們可能對泡泡以外的世界有著些許的記憶,但那都是非常模糊的。對泡泡現象的瞭解能夠協助我們看清楚自己。當我們瞭解情緒化小孩的心智狀態時,也就是意味著脫離的時候了。如果我們在某些片刻可以脫離對羞愧、不信任、和其它泡泡的認同,那也表示泡泡並不是真實的自己。
改變對泡泡的認同有兩種方式,其中一個是冒著風險來挑戰我們在泡泡裡面所相信的自己;另外一個是對於泡泡的受創小孩給予更多的瞭解和同理心。當我們對於泡泡所抱持的自我形象開始消退時,蛻變就發生了。我們逐漸不再輕易被觸動,來自泡泡的反應也不再太過強迫和強烈。在生活當中,我們也不再會有相同的回應了。
舉例來說,蘇珊是我們工作的一個案例,她認為自己一無是處、毫無創意,只要小小的批評她很容易就會反彈。她的行為總是在自我防衛和刻意破壞自己,生活與周遭的人老是拒絕她,而這又強化了她的信念。這是一個令人痛苦的惡性循環。藉由我所談論的方式來學習了解內在小孩的羞愧感,她就能夠更清楚她的受創小孩並且感同身受,也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輕易就陷在泡泡裡面,而她也因此瞭解了受創小孩的感覺和信念。同時,冒著危險來探索自己,並且表達出創意的天賦,使得她慢慢理解到自己並非像她過去所認為那樣是一位缺乏力量、沒有創意、和一無是處的傢伙。漸漸地,她對泡泡的認同逐漸退去。在這個情形底下,生活的舊有模式會停止重複,因為我們不再認同泡泡所投射出來的自我形象。
最後,還有一個我稱呼這個現象為泡泡的原因。如果我們想像意識是一個循環,我們就可以說當某件事讓我們陷入泡泡時──在當下,這個循環幾乎就被泡泡所填滿了。事實上,我們的每個經驗都是一個個的”泡泡”。舉個例子,當羞愧或不信任感接管我們的時候,我們是如此認同泡泡裡面的受創小孩,以致於無法認出自己不是那個受創小孩。但是當我們的覺察更加深入,當我們對於創傷有更多的了解和同理心,當我們的觀照能力變得更好時,泡泡就會開始萎縮,而泡泡的周圍就會產生越來越多的空隙,這意謂著我們越來越覺知,越來越有觀照的能力,同時認清泡泡中的我並非真正的自己!
《走出恐懼》